普天出版家族

第4章


屍骨異香



 一句「玉骨一堆香」，讓我打了個激靈，剛才我抬曾祖父屍骨的時候，就聞到了骨頭上的一縷幽香，和我身上的香氣一模一樣！別人可能不會注意，可我對這種香味太過熟悉。  

有錢人家修的墳的確不一樣，雖然已過去快七、八十年了，曾祖父的屍骨上卻還有層彈性表皮，摸上去軟軟的，若不是墓被盜，我想應該保存得更好。

骨頭很輕，我在後面並沒用多大的力。送進去的時候，我低頭看了一眼，驚異地發現曾祖父的腳很大，不是一般的大。

難道說，那隻大鞋是我曾祖父的？

修墓人開始幹活了，我們也不打算在山上多作停留。對著屍橫遍野的慘景，我想沒人能真正做到平心靜氣。

於是，大家決定到公園裡坐坐。

臨走前，九叔對那兩個修墓人語重心長地說了句：「人哪，不要太貪，有些報應是現世的。」

大家臉上都陰沉沉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而我，更是心煩意亂。因為方才見到曾祖父的腳，我猜測很有可能那個箱子是他埋下去的，那隻鞋也是他的。可是，那截黑黝黝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走過「四絕」之一的明墓，四伯感歎不已，這個我最敬佩的老學究隨口歎道：「寒潭千載潔，玉骨一堆香」。

昆明黑龍潭有「滇中第一古祠」之稱，同時還以「四絕」聞名遐邇。所謂「四絕」，即唐梅、宋柏、明茶、明墓。

據《明史　列傳　薛大觀傳》記載，明墓中所葬的是南明忠義之士薛大觀全家。薛大觀，字爾望，是明末清初昆明一位書生。順治辛丑（南明永曆十五年，西元一六六一年），吳三桂率領清兵追擊南明永曆帝，逼得永曆皇帝從昆明敗走緬甸。薛爾望看到南明大勢已去，長歎一聲：「不能背城戰，君臣同死社稷，故欲走蠻邦以苟活，重可羞耶！吾不惜以七尺軀為天下明大義。」隨後，他便攜帶全家人，包括所養的貓狗，一起跳入黑龍潭殉節。

傳說，數日後屍體浮出水面，各個面色如生。龍泉觀的道人十分驚異，就把他們打撈上來，合葬於黑龍潭畔。墓旁原有一紀念亭，名「起雲閣」。閣中曾掛有康熙年間雲南按察使許宏勳撰寫的一副楹聯：「寒潭千載潔，玉骨一堆香。」

四伯一句「玉骨一堆香」，讓我打了個激靈。說到這個香，剛才我抬曾祖父屍骨的時候，就聞到了骨頭上的一縷幽香，和我身上的香氣一模一樣！別人可能不會注意，可我對這種香味太過熟悉。

如此說來，這個黑拇指確實曾在我曾祖父身上，而且他肯定天天帶著，否則不可能過了那麼久，那味道還留在屍骨上。

接下來，九叔和四伯的一段對話更證實了我的猜想。

「你說那些盜墓賊都偷走了些什麼？」九叔問四伯。

「我也不大清楚，但是聽父親講，祖父老人家晚年潛心修佛，對身外之物早已視而不見，估計他的墓裡應該不會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確實有一樣東西，父親說祖父辭世之後，為他洗身時並沒有找到。」四伯猶猶豫豫地說道。

「那是什麼東西？」九叔的眼睛一下睜得老大。他一定認為，憑著家族當時那麼雄厚的財力，曾祖父手上鐵定少不了寶物。

「那時我還不大，只是隱約記得，父親和我說過，祖父走的時候滿屋異香，這種香味，平時到他老人家的佛堂前就能聞到，不過老人家往生時，那股香氣比平日更盛十分，久久不散。父親還說，祖父曾拿出一塊通體黝黑的東西給他摸過，那東西光滑潤澤，晶瑩剔透，就帶著那種特殊的香味。」四伯好像沉浸在回憶中，喃喃地訴說。

「這就奇了，既然不在墓中，那一定在家裡啊。難道抄家時被抄走了？」九叔不解。

「不可能。父親和我說過，在家中並沒有找到，也許……唉！算了算了，不說了，也許那只是祖父念佛時的物件，並沒太大關係，所以父親也沒仔細尋找，太多東西都沒了，說這些也沒用。」四伯不想再提往事，往事總勾起他太多傷心。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也沒心思聚會閒聊，因此，坐下胡亂吃了點東西，便草草收拾，各自散去。惟獨我興奮異常。

原來，我拿到的黑拇指果真是寶，雖然我還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我知道，它身上必定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而我有此機緣能得到它，冥冥中似乎註定要我去揭開這個謎底。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難眠，腦子裡一直是白天的墓地和那個「黑拇指」。恍恍惚惚中，床前出現了一個人，一個身形高大，鬚髮皆白的老人。他身穿長長的灰色僧袍，手拿菩提念珠，目光柔和地望著我。

我想坐起身來，身體卻軟軟的，沒一點力氣。想開口向他問詢，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但是，我覺得這老人很親切，很熟悉，一點都不陌生。

老人在床前徘徊了一會兒，突然，低下頭來，距我的臉不到半尺的距離，他說話了，聲音低沈卻非常清晰：「墨魂香魄，仙緣難求。捨生取義，利在千秋。」

話音剛落，那老人身影倏忽不見。我掙扎著想叫住他，卻一下子醒了過來。

原來，剛才我做了個夢，可是，夢中的老人我怎麼會那麼熟悉？對了，那是我的曾祖父，我見過他唯一一張舊照，雖然照片有些模糊，但我可以肯定，剛才夢中人就是他。而且，非常奇怪的是，他夢中最後對我講的，正是寫在大鞋子底下的十六字箴言。

他要告訴我什麼呢？難道是這「黑拇指」的秘密？可惜，那時候我太小，沒聰明到可以猜中他的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