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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守陵人》共6集,是公認為唯一能PK《盜墓筆記》的反盜墓奇書,線上連載的是實體書內容,精采續集即將於12月下旬隆重上市。
守陵人第13章:離魂幻象
明明只隔著一個書架的距離,但無論是我走過去,還是他走過來,都只能從書架的縫隙裡看到對方,無法直接走到面前。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深入到了書架的深處,陶甕裡的屍體則瞪著空洞的雙眼,無聲地看著我們。
「嘶!」老鍾吸口氣,然後趴在這些小米粒上長長地哈了一口熱氣,就見這些小米粒隨著老鍾口氣的吹動開始活動起來,不大會兒的工夫,就從一個個小小的米粒變成了指甲蓋大小的蜘蛛。
「蚳。蟻卵也,為祭醢也。」老鍾低聲咕噥了一下,然後飛快地用旋風鏟拍死了那幾隻蜘蛛。看得出來,他很怕那些小蜘蛛爬到身邊來。
「這些是什麼東西?」我湊上來有點好奇地問,同時伸手去抓鈴鐺。老鍾的爪子出奇迅捷,一下就拍到了我的手上:「找死啊,鎮魂鈴不要亂動!」他有點激動。
鎮魂鈴?這麼傳奇的名字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我仔細打量那個鈴鐺,在無力的螢光管光芒下看東西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情,在有氣無力的夜明珠下看東西更是如此。奇怪的鈴鐺裡隱隱有綠色光澤在流動,中間的白色小球就像一團微型蜂窩,蜂窩的小孔裡有的還有一些白色的米粒卵,有些則空空如也。
「這是人的耳廓裡的一塊骨頭,呈自然蜂窩狀,傳說這種骨頭只有一種人有!」老鍾瞇縫著眼看著鈴鐺。
「什麼人有?」我被他的語氣 得有點起雞皮疙瘩。
「鬼戾陰人。」又是一個爆炸性的名詞,跟著他們老學新東西。
「男女分陰陽,天地有乾坤,在陰陽五行裡,男屬陽、女屬陰、天為乾、地為坤,陰人一般指的都是女人,但是也有少數的男人會在機緣巧合下被稱為陰人,比如說某些人具有罕見的陰藏體質。」說到這裡,老鍾促狹地看了我一眼,我則以一個又響又臭的巨屁來回應。
「其實,這在《稗官野史考 陵墓志》裡有過介紹,墓主人用七七極陰之數、極陰之人,在極陰之地施用咒術,就可以圈鎮這些人的靈魂,藏在鎮魂鈴裡。傳說每個鎮魂鈴裡都有一個生人的魂魄,而這些人必須是受驚厥而死,如此戾氣才能充斥在耳廓的球骨裡,做成一個完整的鎮魂鈴。用四九之數的鬼戾陰人來完成一個詛咒,這墓主人可真捨得下本啊!」老鍾歎道。
他這番話說得我頭皮發麻,剛才所謂開陰瞳的時候,我明明看見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豔妝女子,也正是在她佇立的地方,老苗撿起這枚鎮魂鈴,隨後就中招了。
「只要有生人氣息接近,藏在鎮魂鈴裡的戾魄就會沿生氣深入人的五竅,化為惡蟲,食腦吸髓以後控制人的軀體。」老鍾依然不緊不慢地介紹著。
我趕緊打住他授課似的講述,把開陰瞳時看到的著類似日本和服的豔麗女子形象描述了一下,然後又說了聽到若有若無的哭聲,導致心神大亂,差點自戕的整個過程。
「你確定你看到了一個宮裝女子?」老鍾再次問我,我很肯定地點點頭。
他接下來很詳細地詢問了我怎麼突然開啟了陰瞳,其實我也是茫茫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感覺在銅鼎裡使勁地睜眼睛,然後突然就能看見了東西,一種淡淡的光芒掩映著我所看到的所有。
但是此刻我最想瞭解的,是那些鈴鐺裡是不是真的有一個人的生魂寄存。雖然我知道這種說法很無稽,可親身經歷讓我不得不相信這些東西的存在。
「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用求證的眼神盯著老鍾,他咬了一口老苗背包裡的黑巧克力,想了一下:「其實,要證明很簡單,只要找找其他方位上有沒有鎮魂鈴就知道了,最起碼可以證明墓主人是不是佈置下了一個絕大的詛咒。」
我看了一下老苗,他剛剛清醒了一會兒,這會兒又沉沉地睡了過去,心裡不禁為他的不幸哀歎了一下,然後開始尋找其餘的鎮魂鈴。
在銅製的大書架之間轉悠了一大圈,我驚奇地發現,不同的角落裡都看似無意地散落著不同造型的鎮魂鈴。我沒敢動,只是看了看,然後回到老鍾面前,老鍾也從對面的銅書架群裡轉了回來,眼睛裡也是相同的驚訝。
「是真的犧牲了四十九個日本女人嗎?」我開始對墓主人身份進行猜測。
老鍾沒好氣地打量我一眼,低聲說:「你胡扯什麼,明明是四十九名漢宮女。知道我這次又有什麼新發現嗎?」老鍾壓低了聲音,彷彿怕被別人偷聽到一樣。
「什麼?」
「現在我們處的位置,是老苗所說的戰國千人坑,應該是韓滅以後,斬殺韓人、埋葬頭顱的地方,周圍的土裡到處都是韓人的頭顱。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下面就是韓王真正的陵墓。用韓人的陰氣來鎮死王族墓地,秦國用意不可不毒,而戰國金屍極有可能就在我們腳下!」他森然的語氣帶了點邪氣。
「後來,樓上的漢墓主人很顯然發現了這個千人坑,因為這裡埋藏了幾千個亡國韓人的頭顱,陰氣極重。墓主人把陵墓修建在了千人坑的上面,先在墓室裡佈置一系列的活扣機關,而後在千人坑裡埋下自己真正的軀體,和一個他認為陰毒無比的絕世詛咒。」
老鍾的話讓我想起我們曾經在上層的銅鼎上看到的幾行字:山傾地崩,血海滔滔,以我之怒,肅殺四海,凡幾之人,無能倖免。
「這個人一定是漢朝的宗親,而且位置可能極其尊崇,否則不可能拿宮女來殉葬。」我開始推測。
「不僅如此,該人應該和某人有著刻骨的仇恨,急於讓對方倒大楣,而且這個墓主人還極有可能是個女人!」老鍾的這個推測可謂振聾發聵,「一個女人,對!一個女人!而且不止她一個,在她的背後,應該有一個很大的家族做支持!你看出剛才我們發現鎮魂鈴分佈的位置形狀了嗎?」
我仔細想了想,迷茫地搖頭。老鍾有點恨鐵不成鋼,伸出兩個手指比畫了一個姿勢:「我剛才去的是南邊方向,鎮魂鈴是十字形圖案。」話到這裡即戛然而止。
「噢!」我想到了,剛才我去的是北方,鎮魂鈴剛好在七星斗位,我們倆都不約而同地想起銅鼎裡刻的那幅星象圖,並同時奔往一個方向。果然,在那個位置上,一只白慘慘的骨釘牢牢地扎在那裡。
「俎殺紫微星!這個墓主人詛咒的是皇帝!」
我吃驚地抬起頭,一股寒意頓時直殺胸懷。老鍾依然掛著慘澹的笑容,而就在他身後的銅書架上,一張蒼白空洞的臉也慢慢地跟上來。
蒼白的臉色,白得像撲了粉,滿頭烏黑的長髮,黑得讓人感覺很不真實,只有兩隻空洞的眼睛還能感覺 有點人的氣息。就這麼一個人頭,彷彿懸空一樣飄浮在老鍾的背後,一副木然的表情,無形中讓人感受到一股壓迫。我不知道該怎麼提醒老鍾,因為此刻他也一副這種死人表情,木然地看著我,彷彿看到了鬼一樣。
我決定先穩定一下情緒,不要直接對他說他後面有個人頭,改先扯點別的,比如問問老苗現在的情況什麼的,也許還可以再問問他餓不餓,因為畢竟下來差不多有八個小時了,在平常,我早就喊著要吃飯了,可能是由於現在在地底,緊張加上精神的高度集中,導致感覺不到饑餓的存在。
就在我準備開口的時候,對面的老鍾竟然非常奇怪地笑了一下,彷彿是看到了什麼讓他難以下嚥的東西。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搶先開口說話。
「你說,老苗現在恢復得怎麼樣了?」老鍾說的話讓我摸不著頭腦,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他又來了一句:「你餓不?我的包裡還有幾塊巧克力!」
聽完他說這話,我心底一下子收緊了。
就聽他一字一頓地說:「你千萬不要緊張,也盡量不要回頭看,讓我來告訴你後面有什麼。你後面有一個乾屍,一個特別的乾屍,好像是一個人頭懸在你身後。」
他說完以後頓了半天,想看我的反應,我則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你後面有個頭啊!」老鍾看我一點也不驚奇,感到很奇怪,於是又提醒我。
我依然盯著他後面那顆人頭,心裡緊張得要死,木然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你怎麼一點都不奇怪?」老鍾忍不住問。
「因為你後邊也有一個。」
我已經盡可能把聲音放得平和了,可這個事實依然給老鍾帶來了強烈衝擊。
「我日!」老鍾一晃栽,渾身一哆嗦。但是他很快就穩住了身形,一個轉身就和那顆人頭面對面。就見他猛地出拳,「噹」的一聲,接著一聲慘叫。
我幫老鍾揉著紅腫的手背,邊聽老鍾嘮叨:「我早就知道不是什麼鬼怪,不就是幾具乾屍嘛,看把你緊張的!」
他的話說得我一陣惡寒,也不知道是誰一衝動就一拳揍在了裝乾屍的陶甕上。
老鍾和我分別查看了身後的人頭,出乎我們意料的是,這些人頭並不是飄浮在空中,也不是什麼鬼怪,而是裝在銅書架上的甕棺被扯掉了蓋兒。
這是用陶甕製成的棺材,像一個約有人一半身高的大酒罈,人頭就在酒罈的罈口處。整個臉都已經蠟質化,眼珠被挖去,腦後有一個核桃大小的洞。
老鍾不知道從哪個背包裡又翻出了應急用的冷光棒,折斷之後發出藍熒熒的光。這時候我才發覺,頭上的夜明珠其實並不是那麼明亮。
在冷光棒的照耀下,我們看到了慘絕人寰的一幕││一個約十八到二十五歲的少女,被殘忍地割去了四肢、嘴唇和鼻子,只留下一雙空洞的雙眼,皮膚就像我們在來到這個墓室前所遇到的乾屍一樣,被一種特殊的手段煉成了蠟一樣的質地。整個身體就像栽花一樣被「種」進了罈裡,黑色的罈身上還刻畫有植物的圖樣,但因為時間久遠,看不清楚。
我們倆實在是太大意了,只顧尋找與大鼎裡相同的星象圖,掛念老鍾發現的所謂的詛咒之像,意外地忽略了身邊這些所謂銅製「書架」上竟然有東西,而且不是一件。所有書架都用一種很奇怪的方式排列著,而這些陶甕也按照一定的順序分列在「書架」的各個層次。因為陶甕本身是黑色的,和銅「書架」本身的顏色差不多少,夜明珠的照射下和陰影渾然一體,再加上我們的心思都放在了別的地方,所以沒有注意到。直到尋找「弒龍釘」的時候無意中碰到其中的幾罈,白色的頭顱在夜明珠的光亮下又很是顯眼,才發現到彼此身後的怪物。
「你往北,我往南,數數看到底有多少這樣的乾屍。」老鍾吩咐過之後就扔給我一根藍色的冷光棒,我擎著它開始仔細打量。這一打量不要緊,原來四周的書架上全都是黑色的大甕,而且根據書架位置的不同有不同放置方式,不僅甕本身有大有小,形狀還不一樣。
就這樣,我和老鍾邊數邊往前走,不大會兒的工夫我就到了一個牆邊,透過一個書架的縫隙,我看到老鍾就在隔壁數著陶甕,我問他:「你那裡有多少啊?」
「書架上是二十四個,不過地上還有幾個沒有人頭的陶甕,裡面不知道裝的是什麼。」老鍾回答的聲音似乎離得很遠。「你那裡的情況怎麼樣?」老鍾問我。
我蹲下來,死死地盯住牆邊的一排骨頭,它們用一種奇怪的秩序排列在一起,好似一種陣列,有點像小時候在鄉下玩的土方棋,好像叫什麼「蹲茅坑」,很簡單的幾個線條,中間一個陷阱,用小石子就可以代替棋子娛樂半天。我突然覺得有點可笑,千年前的古墓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呢?一定是自己看到了相似的東西就胡亂聯想。我簡單地把發現跟老鍾描述了一下,並帶著調侃的口吻對他說了最後發現的這個類似於「蹲茅坑」的民間棋類遊戲。老鍾聽說以後很好奇,表示要過來看一看,聽他的聲音,好像在離我差不多兩個書架遠的距離。
「你站在那裡不要動,我過去找你!」老鍾大聲對我叮囑,我應了一聲,透過書架之間的縫隙,看他正繞過一個一個的書架。他繞了半天圈以後,在我身邊不遠的銅書架旁出現,但還是隔了一個書架。老鍾有點奇怪地看了看我,咕噥了一句:「難道走錯了?」然後慢慢退回去,又從另外一個方向開始走過來。這次他選了和剛才截然相反的一條路,快步地走,但還是隔了一個書架過不來。
怪事!明明我們之間只隔著一個書架的距離,但無論是我走過去,還是他走過來,我們都只能從書架的縫隙裡看到對方,無法直接走到對方面前。
就在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深入到了這些書架的深處,兩個人都開始在書架群裡四處亂轉,那些陶甕裡的屍體則瞪著空洞的雙眼,無聲地看著我們。
差不多轉了有十多分鐘以後,我又回到了剛才發現「蹲茅坑」棋子的地方,聽見老鍾大聲地喊:「小子,我現在就在你說的什麼蹲茅坑棋子的地方,你在什麼地方呢?」
我無奈地回答:「我又轉回去了,就在那個有棋子的地方。」
老鍾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我現在就守在這堆骨頭旁邊呢!要嘛是你見鬼了,要嘛就是我見鬼了,否則不會出現兩個相同的地方,我們卻見不了面。」
就在我仔細地看腳下的白骨時,意外地碰到一件東西,仔細一瞧,原來是一隻銅製的烏龜,背上附著一條蛇。銅龜四肢粗壯,緊抓地面,銅蛇昂首吐信,緊附其上。「老鍾,我這裡又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我向老鍾報告了情況,他聽完描述以後吃了一驚,又詳細地問了我一遍,然後急促地說:「趕緊離開那個方位,朝你能走的任何方位過去。」我聽他講得急促,趕緊從龜蛇旁邊挪開,走到另一個書架旁。
剛離開不到半分鐘,頂多就是三十個呼吸的時間,那個地方竟然刷地一下冒出幾十根銅矛,就像地上突然長出的韭菜一樣。我活活嚇出一身冷汗,差一點就變成刺蝟了!急忙問老鍾現在該怎麼辦?老鍾問我現在在什麼位置,我說在書架旁邊,他讓我趕緊爬到書架上,找個罈子挪下去,自己站到罈子的位置上。
我依言行事,對著一個陶甕棺材雙手合十道了聲得罪,就把罈子給挪開了。才剛挪動了一下,就感覺身下的書架開始不停地動,左動一下、右動一下,不一會兒就見在書架中間的位置緩緩地升起了一個平台,放置著一個晶瑩剔透的大甕。
我還以為是挪動了罈子的功勞,準備再挪一個罈子嘗試一下,不料那若有若無的哭聲再次響了起來,讓我的心裡一哆嗦,突然聽見老鍾大吼:「快來救我,有人要殺我!」
我急忙爬到書架上朝下看,只見老鍾雙手捂著臉不停地在哭號,我正準備下去,他突然又停止了哭號,一下站立起來,指著我說:「知道你為什麼差點被刺死嗎?」
我愣怔了一下:「為什麼?」
「因為這一切都是我設計的,是我的傑作,我要你們死在這裡!」他聲嘶力竭地狂吼起來,一下子就衝到了書架中間,但在準備要掀翻中間的那個罈子的時候,卻猛然又站直了身子問我,「知道你剛才為什麼沒有死嗎?那是因為我救了你!」
我傻了,他怎麼變成了這樣?
「四象之中,北方為龜蛇神,名叫玄武。玄武,謂龜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鱗甲,故曰武。由鱗甲曰武,到甲胄為武,玄武主兵之說立。玄武門通常為北門,凶門,北出門也。將軍之出,以喪禮處之,以其必死也。」老鍾開始背誦一些無頭緒的東西,然後指著我,用一種先前從來沒有聽過的語氣說,「你現在就是在龜蛇之位,正是玄武。玄武是北門,北門是什麼?北門就是凶門,必死之門!」
伴隨著老鍾的瘋癲,我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依然是淒厲婉轉,似乎有無盡的哀怨含在裡面,而且還充滿了攻擊的味道,好像有無數的怨怒,還有無盡的恨意,無處發洩。我吃驚地看著發瘋的老鍾,看他用一種近似於發瘋的狀態大喊大叫,急忙喊他:「老鍾!」
他聽到我的叫聲後停了下來,然後說:「掌權好啊!掌權可以享盡榮華富貴,掌權可以富甲天下,掌權可以獨霸一方!」接著「咯咯」地笑出聲來,大聲地嘶吼,「掌權還可以被滅九族,只剩下襁褓裡的半條命!」
他用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語調不停地念叨咕噥,說著瘋話的同時還不停地衝擊我站的這個銅製「書架」,想要靠近我,可是由於無論怎麼轉都隔著另一個銅製的書架,無法直接來到我的面前。我慌亂地招架著,隨著他不斷地碰撞,腳下開始越來越不穩當,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就在我準備跳下這個書架,換個地方暫時躲避攻擊的時候,竟發現地上突然多出了很多老鼠,牠們碩大的身軀頂著兩雙藍熒熒的眼睛,就那麼盯著書架上的我。老鍾猛地一撞書架,掉下去一個陶甕,裡面的蠟質乾屍隨即被牠們撕扯了個乾淨,饕餮般的吃相讓人一陣惡寒。
我忍住噁心,想先找到老苗,然後再讓他看看老鍾到底是怎麼了,卻發現老苗已經從旁邊的書架上慢慢地攀緣過來,但姿勢異常奇怪,四肢並用,交替著向前爬行,活像一隻上了樹的豹子。他爬到不遠處,伸出手說:「來,老鍾被鬼附體了,我們趕緊下去救他。」說著還慢慢地朝我的跟前湊。
不對,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從老鍾莫名其妙地發瘋,到老苗從天而降地出現,處處都透出不可思議,好像是隨著我的心意走的,我一想到哪裡,就會有相應的情景出現,如果說老鍾的發瘋還情有可原,老苗突然上來就實在顯得太詭異了,好像約好了似的。
我沒有理他,急忙穩了穩心神,就見老鍾突然停止了發瘋,一臉沉靜地站在原地,穩穩地說:「還不下來,在那裡看什麼呢?」還沒有等我回過神來,正在伸手等我抓的老苗像在空氣中湮滅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娘的!幻象,這是離魂術。我以前曾聽爺爺念叨過,可以用邪術讓闖進某個地方的人根據自身思維幻化出一些虛擬形象,不僅有聲有色,而且恍如真人。
離魂術的激發條件非常苛刻,據說是根據戰國道家的一些方術演變而來。最初是方士們為了煉丹,無意中發現礦石裡的某些成分在燃燒的時候所散發的煙霧,會讓人產生一種隨心所欲的錯覺,就認為自己煉成了仙藥,能讓人飄飄欲仙,並宣稱如此可以羽化成仙,可惜成仙的沒幾個,吸入過多的化學毒煙嗝屁上天的倒不少。
當然這是所謂現代科學的解釋,流傳在陰陽風水界則是這樣的說法: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春秋戰國時代,某些方士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煉出了一種邪術,在極陰之地葬以活人,然後把這些人死亡的時候充滿怨念的腦漿曬乾,和粉加以調製,布灑在燈油中,燃著之後,就會讓聞到的人產生類似於亡靈生前記憶的幻象,甚至還可以通過淒厲的厲鬼形象殺人於無形,是戰國紛亂時代王國貴族們殺人滅口的必備良品。
可是在墓室裡用到這些手段,實在有點大材小用,僅僅為了防盜墓賊就下這麼大的工夫,有必要嗎?而且在這個墓室裡,沒有可以點燃的任何東西,我也沒有聞到任何異常的味道。
等等!好像每次我的眼前出現錯覺的時候,總能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難道是這些哭聲擾亂了我的心神?
想到這裡,我急忙將手指用力地插進耳朵裡,狠狠地壓制住鼓膜,不讓半點聲音透進腦海,竭力使自己的心緒慢慢平和下來,盡量做到像明台一樣清靜。
過了半晌,什麼感覺也沒有了,沒有了撞擊,沒有了老鍾的叫喊,也沒有了幻象,我依然用手指堵住耳朵,然後輕輕地張開眼睛。這時候才發現,被我挪開的那個陶甕竟然跟其他的陶甕不一樣,陶甕上所種的人頭是有眼睛有耳朵的,而且眼眶裡只有一雙充滿眼白的眼球,而沒有一絲絲的黑眼球。
我看了幾分鐘後歎了口氣,告訴自己仍然沒有脫出幻象的範疇,於是重新閉上雙眼,要求自己必須用力地從心底睜開眼睛。
這樣過了大概兩分鐘左右,我重新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依然是銅製的書架,依然是黑色的陶甕,陶甕上的蠟質人頭還是光禿禿無耳無眼簾的肉球,旁邊的那些書架不再如迷宮一樣讓人摸不著頭腦,重新恢復到了我和老鍾在找到「蹲茅坑」旗子之前的模樣。
老鍾既沒有瘋也沒有狂,依然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理智冷靜的老鍾,此刻正蹲在地上,很專注地研究那些被我戲稱為「蹲茅坑」的棋子。
這是中原農村經常玩的一種地頭遊戲,僅由一個方框和中間兩條交叉的直線組成,但在某條線路上會有一個預先設置好的陷阱,稱之為「茅坑」。對弈的雙方就在這簡單的幾條線上,按照特定的規則來回地挪動僅有的幾枚棋子,直到其中一方被擠得蹲進「茅坑」淹死為止。
雖然現在這個位置上的白骨和農村玩的土棋子很相像,但仍有不一樣的地方,比如說,被稱之為茅坑的陷阱一般都被設置在邊路,這樣雙方可以盡可能地多殺幾個回合,提高下棋的樂趣,可眼前這個圖樣卻把陷阱放到了中間,這就表示所有的棋路都可能會經過陷阱,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直接斃命在「茅坑」裡。
「照你說的,這個棋下得充滿殺機啊!」老鍾好像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照著棋路走就應該能夠離開墓室中心,回到剛才和老苗一起進來的入口處了。」
聽完他的話,我冷笑了一下,心說你還真把我當成了傻子,當我不知道這是四象離魂陣,用七七四十九具乾屍和七七四十九個鎮魂鈴做成的詛咒陣。可你什麼人不好詛咒,偏偏要詛咒自己的兒子?還有,你不要想著你趴在我師傅的背上,我就當你真的不存在?剛才在龜蛇玄武位上你導演的這齣離魂戲很精彩,是不是在白虎、朱雀、青龍位上,還各有一齣好戲在等著我呢?
話音剛落地,老鍾忽地一下站起了身,慢慢地直立起來的身形中,赫然是兩個重疊的身影。
「哼!未免也太小看我這個天生歸陽藏陰體質的雙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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