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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給我上一盤菜刀

 

  趙紅兵和小北京回到飯店時,大概是下午一點。他倆剛一進飯店,就看見飯店的經理潘大慶正在和客人吵架。

  「小潘,怎麼和人家客人吵起來了?」小北京快步走上前去問了一句。

  「申經理,他們是來找碴的。」

  「找碴?」小北京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這飯店開業三年多,來這裡找碴的他還真沒見過,認識他的客人都叫他申爺。先不說這飯店是他和趙紅兵合開的,就憑他和張岳、李四這兩個江湖大哥的關係,在趙紅兵入獄的這段時間裡也沒人敢來這裡鬧過事。更何況,如今趙紅兵還出獄了。

   小北京認真地端詳了這一桌客人。這一桌有六個人,個個看起來都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嘴唇上還是一抹絨毛,連鬍子還沒刮過呢,而且這六個人中有三個還戴著眼鏡。

  「這幾位小兄弟,請問有什麼事兒嗎?」小北京挺客氣。

  「我們要找老闆,你是老闆嗎?」

  「我是。」

  「我們是菜刀隊的,我姓袁,大家都叫我袁老三。」說話的這個人也戴著一副眼鏡,而且是高度近視鏡,講話文質彬彬。

  二狗幾年以後第一次見到袁老三是在電視上,全市第一屆卡拉OK大賽。那時的袁老三已經不戴眼鏡,改戴隱形,他摘了眼鏡以後特像台灣歌星張宇,當時他唱了一首〈用心良苦〉,二狗還以為是張宇來當地開演唱會了呢。他還有個弟弟,袁老四,長得更帥,跟港星吳彥祖似的,只是袁老四不像他這麼得瑟。

  在二十世紀九○年代初,袁老三所率領的菜刀隊是當地年輕一代的混子中最有名氣的幾個團夥之一。他們這個菜刀隊隊員的家庭條件都不錯,要麼有錢要麼有勢。他們出來混社會不是為錢,而是為了混個名聲,二十世紀八○年代流行文學小青年,二十世紀九○年代流行古惑仔。

   據說袁老三初中時學習成績非常好,是以全市第三名的成績考上了市一中。但高一時在電影院因為搶座位被趙山河毒打一頓後,家境甚好、眼高於頂的袁老三就立志要成為全市最有名的混子。從此,袁老三荒廢學業,糾集同校另外九位不愛學習的同學組成菜刀隊,專門和社會上成名已久的混子對著幹,把事兒惹大了就讓家長出面擺平。他們這個團夥自稱為菜刀隊,其實不過是當地二十世紀九○年代的太子黨。社會上的混子多數家庭條件一般,知道了他們家庭背景後,都不願意和他們發生正面衝突。三年下來,家裡有錢有勢且智商較高的他們也算是闖出了點兒名頭。

  「……啊,菜刀隊?啊,久仰,幾位小兄弟有什麼事兒嗎?」小北京看著這幾個小毛孩子氣不打一處來,但是還是很客氣,畢竟小北京是生意人。

   「今天我們幾個來這裡吃飯,都沒帶錢。我說要賒帳,你們店的經理不同意。」

  「您看那兒。」小北京指了指吧台後面寫的「本店概不賒欠」六個字。

  「我看見了,我跟你們服務員說了,讓我們付現錢也行,但是必須給我上一道菜。」

  「什麼菜?」

    「我想讓你給我上一盤菜刀!」

  「看菜譜,我們這飯店沒這道菜。」小北京還是笑吟吟的。小北京早就看出了這幾個人就是來找碴的,他怎麼會怕這幾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他就是想和這幾個小子貧幾句,氣氣他們。

  「我知道菜譜上沒這道菜,但是我就點了這道菜。菜刀你們飯店總該有吧,你是不敢上吧!」據說,菜刀隊這幾個人每次去飯店找碴時都用這招。

  「小兄弟,您這話是怎麼說的,不存在敢和不敢的問題。但是這菜可貴啊!」小北京繼續貧,找樂子。

  「多少錢?」菜刀隊的人還沒遇上過這樣的硬茬子,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一盤六個,一共一千五百塊。」小北京腦子轉得不慢,他想平均每個人是二百五,乘以六就是一千五百元,他說一千五百塊是在罵他們六個是二百五 。

  「不貴,你上吧。」菜刀隊這些人還沒見過真敢給他們上菜刀的。

  「那你得先把錢給我,我們飯店菜刀一共也沒幾把。」小北京挺貪財,還先要見錢。

  「把錢給他,看他上不上。」袁老三的一個兄弟點出一千五百塊錢,這幾個人還真是不差錢。

  「清蒸還是紅燒啊?」小北京繼續貧。他身後站著的一直心情沉鬱的趙紅兵都被他逗樂了。

  「隨便你!快點兒上。」

  「得,那就涼拌吧!又快又省事,這菜我自己給你做去,你們等著啊。」小北京抓起了桌子的錢,扔到了吧台上,轉身就進了後廚,「你們哥兒幾個不是有錢嗎?」

   兩分鐘後,小北京端著一個最大的盆子走了出來,可能是大面盆。那大面盆裡歪歪斜斜地放了六把長短不一的菜刀,菜刀上還被澆了點兒醬油,放了點兒蒜末。

  「您哥兒幾個的菜來嘍!」小北京說一口地道的北京話幾乎是唱著說。別提他多開心了,好久沒這樣的機會讓他打架了。

  「這飯店是不是趙紅兵開的?」袁老三看到這盆沾滿了醬油和蒜末的菜刀愣了愣神,忽然問起了趙紅兵。

  「是啊。」

  「趙紅兵呢?」

  「我就是。」一直倚著柱子站著的趙紅兵說話了。他今天心情不好,懶得搭理眼前這群毛孩子。

  「你就是?我們找的就是你。」

  「嗯?」趙紅兵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來找碴,挺納悶。

  「不是都說你混得牛逼嗎?我們今天就是來撅棍的。」袁老三說。撅棍是當地二十世紀九○年代混子的常用語,是指一個團夥或個人把一位成名已久的混子打敗,然後一舉成名的一種混社會的方式。

  「遠點兒走!」趙紅兵向門外一指,懶得看他們。趙紅兵今天心情實在糟糕,不想與這群毛孩子過多糾纏。這麼多年,趙紅兵還真沒見過這樣赤裸裸地找碴的人呢。以前的混子打架,無論如何也有個藉口,多少都有點仇怨。他才入獄四年,外面的孩子就已經開始在毫無仇隙的前提下找碴打架了。

   「走?行啊,你讓他把我們那錢拿回來,今天的飯算你請我。」袁老三說。他們今天就是來找趙紅兵的碴,不重挫趙紅兵一次他們不甘休。

   「那不可能。」小北京斬釘截鐵地說。事後趙紅兵說,其實按他的意思是把剛才那一千五百塊錢還給這群孩子,讓他們快點走算了,看著就心煩。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袁老三他們說著就站了起來,每個人都從那個沾滿了醬油和蒜末的盆子裡拿起了一把菜刀。

  「你們要幹嘛?」趙紅兵雙手插在袖管裡,面無表情地說。

  「幹嘛?幹你!」袁老三拿起菜刀就衝了上來。

  這幾把破菜刀能嚇唬住誰?

  沒等趙紅兵動手,小北京已經抓住了袁老三持刀的手腕,腳下一絆,手一扭,「嘎巴」一聲輕響,袁老三的胳膊被扭脫臼了。

  另外一個戴眼鏡的也衝了上來,沒頭沒腦地朝小北京砍了下去。小北京又是一抓一絆一扭,把「眼鏡」的胳膊也給扭脫臼了。

   幾乎在「眼鏡」上來的同時,菜刀隊的第三個人衝了上來,顫抖的手掄著菜刀朝小北京砍了下去。趙紅兵注意到一個細節,這個孩子砍人的時候眼睛是閉著的。小北京抓起「眼鏡」的胳膊一擋,隨後順勢一腳把他踹飛出去兩三米。

   胳膊脫臼的兩個人痛苦地蹲坐在了地上,額頭上豆粒大的汗珠不停地掉。另外三個人看到小北京三下五除二就打倒了三個,自知不敵,居然拋下同伴轉身就跑!

   這時潘大慶也衝了上來,抄起擀麵杖朝蹲坐在地上的袁老三和「眼鏡」連續猛擊。潘大慶也就是打了三五下,眼鏡居然求饒了:「大哥,別打了!大哥,別打了!」

  「大慶,別打了。」一直沒動手的趙紅兵喊停,覺得和這些小孩子打沒什麼意思。

  「你們走吧!」趙紅兵說完轉身就隨便找個位子坐了下來。

  「哎,哥兒幾個,有空過來吃飯啊!」小北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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