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妖並存、征戰不斷的傳奇年代
我們承天之能,懷抱搜神之志
追尋兩個世界之間最美麗而危險的平衡點
參 搜神年月
抵達台北已是深夜,區圖空搖醒兩個睡得香甜的男孩,將他們連拖帶拉地拽下車,步出車站大廳。
夷浪從沒有來過台北,哪怕睡眼惺忪,對這個台灣最大的都會區,第一印象仍頗為深刻。
相較於遭逢關東大亂的日本,不得不說,台灣實在幸運得多。日本經濟衰退的同時,台灣的高科技產業與文化創意產業迅速地發展起來,頗有取而代之的勢頭。不少人都樂觀地預期,這樣的成長態勢持續下去,不久後的未來,將可找回亞洲四小龍時代的榮光。
經濟得到顯著的成長,身為首都的台北理所當然地沾了最多的光。儘管市區範圍內有不小的區域由於地脈因素和妖怪作亂變得冷清,甚至淪為廢墟,並不妨礙市中心區域的蓬勃發展。佇足鬧區,放眼看去,偌大的城市充滿了多元文化的美麗色彩。各大夜市與購物商圈幾乎徹夜開放,有錢可賺,何樂而不為呢?
「歡迎來到台北。」區圖空望著五光十色的街景低語。
「我們要先去哪裡?」楚鶴打了個大哈欠。
「放行李。」區圖空邊說邊攔計程車。
夷浪真心覺得計程車司機非常可憐,因為區圖空的攔,不是笑嘻嘻地招手,而是大踏步走到馬路中間,一臉凶樣地張開雙手擋在疾駛而來的計程車面前。體格偏瘦的司機先生下車的時候,很明顯嚇得要死,渾身都在發抖。
「客人,請問要去哪裡?」
「東區,夜色酒店。」區圖空敲敲後車廂蓋(竟然留下了淺淺的凹痕!),計程車司機忙不迭地點頭,打開後車廂。
「上車。」區圖空推推夷浪,將他和楚鶴塞入後座,自己則是在一番努力之後成功地擠入前座。不用說,想舒服地安置他的兩條長腿,必須把座椅往後推到極限。
夷浪察覺司機不時地偷瞄區圖空,貌似正努力在男人身上搜尋任何可以和通緝犯聯想在一起的蛛絲馬跡,並且幾度以近乎悲憫的眼神透過後視鏡看著他和楚鶴。他忍不住好笑地猜測,司機八成以為他跟楚鶴被區圖空綁架了。
「老師,夷浪這時候進東區,會不會不太好?」楚鶴發問。
「怎麼說?」區圖空閉目養神。這一整趟火車坐下來,他完全沒有休息。雖然他笑笑地說自己在重新溫習《搜神師入門》,但夷浪猜想,九成九是在防範敵人來襲。最顯著的證據是,從夷浪不知何時入眠,到被區圖空搖醒,被翻開的《搜神師入門》始終停留於同一頁。
「東區龍蛇雜處,又有多處未確認的妖脈分布,對涅靈派來說,是最好的暗殺掩護。」楚鶴說得一本正經。
「不用擔心。」區圖空睜開眼,望向後視鏡,對夷浪和楚鶴露齒而笑,「有我在,你們怕什麼?老是有人說我莽撞行事,但我絕對不會拿徒弟的安全來開玩笑。」
「好的。」楚鶴微微臉紅,似是有些慚愧。
三人沉默了一陣子,區圖空微微打起了瞌睡。夷浪不打算叫醒他,決心讓他好好補個眠。
「關東大亂改變了很多事情。」計程車停下來等待一個長達一百秒的紅燈,楚鶴凝望窗外的燈火,突然出聲。
夷浪轉頭看他。
「關東大亂後,亞洲地區的妖脈以爆發性的數量增加,幸好最近幾年已經趨於穩定。不過,直到二○七○年,搜神師們最常接到的任務,還是處理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影霧結界。」
「什麼是影霧結界?」夷浪逮著楚鶴的句點,趕快發問。
「傳說之中,妖界總是煙霧繚繞,經年不散。」楚鶴翻找包包,掏出一包可樂糖,撕開包裝大嚼。「影霧結界就是人界與妖界的短暫而單向裂口,妖怪會受到人味的吸引,由此踏入人間。結界消失之後,他們無法回歸,從此成為流離人間的野妖。」
「人、人味?」
「我們人類在大多數妖怪看來,是十分鮮嫩可口的喔!」楚鶴刻意眨了眨眼,「即使擁有驚人的智慧,他們的生活方式畢竟還是比較接近野獸,非常熱衷於生吞活剝。」
「呃,野妖大部分是小妖怪吧?」夷浪緊張了。
「一般來說是的。也有少數非常聰明強大、精通咒法的妖怪,能尋得門路,在人間與妖界自由來去。影霧結界之於他們,就好比一扇通往自家廚房的任意門。」
「我不是很喜歡廚房這個比喻……」夷浪嘀咕。
「哈哈,很貼切不是嗎?看在妖怪眼中,手無寸鐵的人類根本就是代宰的羔羊嘛。」楚鶴倒是很樂在其中。
「所以這就是搜神師存在的意義嗎?保護人類,不受妖怪侵害?」夷浪腦中浮現一大堆漫畫和電影,「跟西方的驅魔師和日本的陰陽師有什麼不同?」
「那是後來衍生出來的無奈工作啦。」楚鶴搖頭,「我們這一族之所以能冠上搜神之名,憑藉的是自古以來與妖怪之間的友好關係。『搜者,求也。神者,精靈神怪之謂。搜神之志,乃指雲遊四海,遍訪群精,與其為友而樂之。』這一段請參照《搜神師入門》第一章的第二小節。」
「喔!」夷浪忙不迭地低頭翻書。
「如何?實際上跟驅魔師什麼的差很多吧?」楚鶴得意洋洋地問,對好友的配合表示滿意。
「聽說在遙遠的過去,並沒有人妖界之分,人類和精靈們同存一地,共享一切。搜神師則是極少數為精靈們所喜愛,夠資格與他們直接對話溝通的人,一直到涿鹿之戰為止。」
「涿鹿之戰怎麼了?」幾個小時前才讀過的東西,夷浪還是有點印象的,記得黃帝和蚩尤這幾個名字。
「涿鹿之戰後,搜神師徹底分裂成數個派別,再也沒有統一過。」楚鶴娓娓道來。
計程車開動,轉入一條壅塞的街道,以令人昏沉的緩慢速度前進。
「搜神師與妖怪的關係在那之前其實已開始惡化,涿鹿之戰說到底只是個引爆點。有人堅持搜神師身懷橫跨人精兩界的異能,是真正受到上天眷顧的存在,統御兩界是搜神師的天命。」楚鶴皺緊雙眉,「另一方面,也有人珍惜與妖怪之間的情誼,駁斥統御派荒誕不羈的主張,堅持和妖怪一同守護天地。」
「我猜,前者是現在的涅靈派,後者則是妖將門。」
「一點也沒錯。」楚鶴驕傲地點頭。
「在妖將門裡看得到妖怪嗎?」夷浪不禁好奇,「他們會像我們一樣吃飯穿衣服嗎?」
「典型的刻板印象。」楚鶴搖頭,「我們不能總是希望妖怪模仿我們啊。人與妖畢竟是兩個不同的群體,只是時時刻刻彼此忍讓,才得以相容,千萬不要忘記這一點。他們有他們的文化,尊重彼此是最好的選擇。」
「知道了。」夷浪頷首。楚鶴這小子儘管私底下囉嗦又古怪,確實具有一種成熟超齡的人格魅力。不管他說什麼,旁人只要直視他的眼睛,很難不被感染與說服。
「妖將門裡的狀況我並不清楚。可以確定的是,台灣各處都有跨界而來的大妖怪擇地修練,他們大多會選擇妖脈古老而山林秀麗之地作為居所,這種妖怪就是所謂的妖怪領主。各大領主領地之間的劃分甚嚴,由此而生的爭鬥也是家常便飯。領主們性情不一,有些喜人,有些怕生,如果你想親眼一見,恐怕會需要一點運氣。」
不知不覺間,計程車駛離了熱鬧的核心地帶,進入較為冷清荒僻的東區。夷浪瞥向車外,沿街的大樓多數古舊不堪,看起來頗有傾倒的危險。大樓上的招牌也都銹跡斑斑,搖搖欲墜。路旁的街燈昏暗無力,時明時滅,彷彿整條街隨時都會陷入黑暗。
出乎意料,路邊有不少人,三五成群,衣衫襤褸,聚在路燈柱下抽菸,鬼鬼祟祟地窺伺著經過的車輛。計程車司機用力踩下油門,加速經過那幾群人,不安地頻頻檢查後照鏡,顯然在提防著什麼。
「領主這玩意,有什麼特別的嗎?」夷浪沒有太在意這些,認真思索片刻,繼續發問。
楚鶴從包包裡翻出一本圖冊,「妖怪的修為與時並進,活得越長久,妖力越是強大。佼佼者便具有稱霸一方的資格,獲得領主的稱號。尊崇他們的其餘妖怪則會成為追隨者。強者之間的爭鬥千年不歇,因此妖界總是戰火瀰漫,充滿殺伐之氣。而流傳最廣,最為搜神師所忌憚的四名凶煞名妖,就是四凶。」
他把圖冊翻至某頁,遞過來。夷浪就著微弱的路燈燈光審視書頁上的彩圖。那是一張凶惡野蠻的大臉,銅鈴巨眼凸出眼窩,血紅色的毛髮散亂狂暴,從頭頂披散而下。面目猙獰扭曲,青筋暴露,大嘴裂至臉頰,兩根尖牙染血,長過下顎。
這是一張惡魔般的臉龐,足以讓任何人瞥過一眼就拔腿狂奔,只想離這傢伙越遠越好。
彩圖左下角印著兩個小字:饕餮。
「饕餮?」夷浪皺起眉毛,有點驚訝自己知道筆畫如此複雜的國字要怎麼念。
「饕餮的名聲在四凶之中最為響亮。」楚鶴一面簡單扼要地解說,一面又從包裡掏出旺旺仙貝,遞給夷浪,「東海大龍王的第五個兒子,聲名狼藉到被斷絕父子關係。相傳他狂妄自大,喪心病狂,喜怒無常,愛好作惡,熱衷於製造世間苦難。所到之處必定是一片腥風血雨,生靈塗炭。」
「就是典型的壞蛋。」夷浪撕開包裝。早前只吃了一塊太陽餅,自己確實有點餓了。
「應該吧。」楚鶴聳肩,「饕餮是前一代的妖皇,敗給同是四凶之一的窮奇之後便銷聲匿跡,徹底從妖界蒸發。成王敗寇,自古便是如此,他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少年將圖冊翻到下一頁,「現任妖皇,窮奇。」
映入夷浪眼中的是一隻怪異至極的生物,具有老虎般的體態,頭部卻生了一張人臉,前肢較短,因此以較長的後肢人立著。色彩斑斕的身軀堪稱美麗,那張人面卻讓他禁不住嚥了一口口水。冰冷、殘酷、狡詐與殺戮的精光,在細長的眼眸中隱隱閃爍。
「這傢伙讓人更不舒服。」
「四凶都會讓人不舒服,他們惡名遠播,不止人類,大部分妖怪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傳說饕餮會將任何靠近他十里以內的生物吃乾抹淨,窮奇則是會將任何對他心懷不滿的搜神師或妖怪,像蝴蝶標本一樣掛在宮殿大門口。很變態,是不是?至於剩下的兩位嘛,混沌會污染一切生物的心智,使之充滿殺戮的衝動和惡意;檮兀喜愛製造紛爭,在人類與妖怪之間挑撥離間。這就是四凶,在妖界被奉為至尊,我們普通搜神師遇上了就只能等死的凶惡存在。」
「沒有比他們更可怕的傢伙了吧?」夷浪苦笑。
「誰知道呢?」楚鶴吐了吐舌頭,「世界充滿驚奇。」
「弟弟,到了喔。」計程車司機打了個哈欠,聲音充滿困倦。
計程車減速,停在一棟高聳的大樓前。夷浪下車,仰望這幢異常漆黑的建築,外表全由黑色玻璃覆蓋,透出密密麻麻的黃色燈火,都是從客房窗戶溢出的燈光。一樓的大門金碧輝煌,宛如在黑夜中閃爍的一輪明月。金色門扉上方鑲嵌著兩個深色大字:夜色。
環顧四周,環境依然荒涼,都是破舊的平房,斷垣殘壁般聳立於一旁,把夜色酒店的豪奢襯得格格不入。這地方就像經歷過一場大戰,寥落破敗,人煙稀少,被世界遺忘。
區圖空睡眼惺忪地下了車,掏出一張皺得誇張的五百元鈔票付帳。計程車司機以驚人的速度將他們的兩袋行李提出後車廂,隨即揚長而去。
「我竟然睡著了。」區圖空嘀咕,「幹嘛不把我叫醒?太丟臉了。」
「睡一下沒什麼不好。」楚鶴又掏出一塊旺旺仙貝。
「也是。」區圖空津津有味地咬著仙貝,「走吧,我想叫Room Service!Room Service什麼的最好玩了。」
夜色酒店的大廳不似外表那般富麗堂皇,裝潢大方簡約。櫃檯以及大廳石桌的材質皆為黑色大理石,走廊上鋪著紫紅色地毯。走廊上的紅色廊燈十分特別,是以玻璃製成傳統燈籠造型,下方垂掛著流蘇,讓走廊與大廳充滿溫暖的光線。大廳正中央高懸的黃色水晶燈做工格外精細,閃耀出耀眼的光彩。四處走動的服務生當中,男子身著改良式唐裝,女人則是胸前挖空的高叉旗袍,在在充滿了中式風情。
楚鶴一走進大廳,眼睛就像金魚一樣凸出來。
「克制一點。」夷浪拉拉他的手臂提醒,「莫忘你最得意的把妹三大原則。」
「神秘、憂鬱、裝冷漠。」楚鶴咂咂嘴,「虧你還記得。算了,不要對大姊姊出手比較好,吃鱉的機率非常高。」
夷浪倒不這麼認為,從他們身邊走過的女服務生外表一派淡然,之後卻迅速聚集到角落裡交頭接耳,投注過來的全是充滿愛慕的視線。他一點都不感到意外,楚鶴眉清目秀,身形修長,頗有貴公子氣質,是容易引起女性憐愛的類型。區圖空外表挺拔,英氣逼人,一舉一動都充滿最原始的男性魅力。這兩人走在一起,根本就是超級大的女性磁鐵。
夷浪轉頭望向鑲在牆上的巨大全身鏡(這裡到處都是),見自己夾在這兩個人中間,顯得格外瘦小,就是個不起眼的小毛頭,不由暗暗吐了吐舌頭。幸好他對女生沒有多大的興趣,不然待在楚鶴和區圖空身邊,鐵定會自卑得要死。
踏進酒店,區圖空逕直走向電梯,一副飯店早為他準備好了房間的樣子。
「區老師,我們是不是該check in?」楚鶴表達困惑。
「嗄?那是什麼?」區圖空一臉詫異,彷彿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彙。
「不是應該先去櫃檯,跟他們說我們要住一晚,然後登記入住,拿鑰匙嗎?」
「喔,鑰匙自己會來,不用登記。」區圖空露出理解的笑容,卻說出讓夷浪和楚鶴不能理解的話。
兩個孩子互看一眼,夷浪聳了聳肩。下一秒,電梯燈亮起,區圖空帶領他們大步踏入無人的電梯。
電梯在十六樓停下,門打開,一名身材火辣的旗袍美女對區圖空露出燦爛的笑容,微微鞠躬,低胸旗袍遮不住傲人的雙峰。平日在學校裡可見不著這般光景,夷浪大驚失色,面紅耳赤地別過頭去。
「區先生,恭候大駕。」美女微笑,退至一旁。區圖空領頭走出電梯。
「一六三二號房一如往常為您保留,有任何問題,請按一號鍵,我們會竭盡所能滿足您的需求。這是房卡,在讀卡器前停留三秒,綠燈亮即可推門。」她將金色房卡遞到夷浪手中,視線在楚鶴身上停留片刻,雙眼微微發光,「當然,有任何私人問題,我也相當樂意為你們服務。任何服務。」
美女再次鞠躬,轉身走向走廊另一端。
楚鶴瞪著她離開的背影,然後看向區圖空。
「區老師,你不要一直放電啊。」少年做出困擾的模樣,「搞不好晚上會有一大堆服務生來按我們的門鈴,這樣你叫夷浪怎麼睡覺?」
「不要把我扯進去!」夷浪緊張地撇清關係,「多少人來按門鈴我都會假裝沒聽到。」
「放電又不是我能克制的,太有男人味有錯嗎?我才想叫你不要老是擺著一張憂鬱書生的臉咧。」區圖空瞪回去,「我又不是白癡,別以為我沒看到有多少女人對你拋媚眼。真是的,身為好友,你也替夷浪想想吧,這樣會影響到他的心理發育。」
「……拜託,不要把我扯進去。」到底干自己什麼事?「老師,為什麼服務生會在電梯門口等你?」
「不應該這樣嗎?」區圖空先有點驚訝,隨即得意地道:「可能因為我是常客吧,她們都會很細心地在這裡等我。而且我每次來,住的都是同一個房間,識別度超級高。」
「應該跟夜色酒店本身的性質有關係,我猜。」楚鶴徹底無視區圖空的發言,「這家酒店的經營權掌握在搜神界幫派龍頭『夜隼』的手裡,算是台北地區相當知名的搜神師聚集地。夜隼與包含妖將門、涅靈派在內的三大搜神師門派各自維持著穩定而微妙的關係,來到這裡可能會有特別待遇。」
「原來如此。」夷浪頷首,「我們會遇見其他門派的人嗎?」
「很可能。」楚鶴也點了點頭,「不過不用擔心,夜色是默認的非戰區,畢竟夜隼勢力龐大,幾乎能與妖將門匹敵,不會有人想在他們的地盤惹事生非,你大可安心睡覺。」
區圖空慣住的房間非常大,每一件擺設都奢華至極,全是連夷浪也認得的名牌。即使多加一張雙人床,也不顯得擁擠,床鋪與電視機之間的距離完全足夠進行摔角比賽。
楚鶴突然想來一場睡前運動,於是夷浪被迫跟他切磋柔道,區圖空坐在床沿喝白蘭地,大嚼香烤里肌肉,用一種看好戲的神情觀賽。
第十六次被摔到地上之後,夷浪決定為自己的腦袋著想,爬到床上加入大吃大喝的行列,楚鶴則是心滿意足地進浴室洗澡去。
「你的協調性不錯。」區圖空評論道:「但是速度和反應都要再加強。你打籃球嗎?」
「偶爾。」夷浪插起一片肉放入嘴裡,喝了一口酒。
「如果有一場球賽,你站在三分線上,隊友傳球過來,周圍無人防守,最近的對手離你至少有一公尺半,你會怎麼做?」
「投籃。」多麼輕鬆啊,至於會不會進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直覺的回答。」區圖空輕輕點頭,「相當正常的做法,可惜正常的做法在我們的世界裡是不通用的。」
「那你會怎麼做?」夷浪好奇地問。
「我?我會上籃。」區圖空聳肩,「我喜歡用最有效率而且最簡單的手段達到目的。如果是楚鶴,我打賭他會先傳球給隊友,再衝到籃下接球上籃或擦板。他是做事比較迂迴的類型,但也能確保成功。」
「那我呢?我是什麼樣的類型?」區圖空的識人理論勾起了夷浪的興趣。
「你單純、易懂又好猜測。」區圖空失笑,「挺容易吃虧的,還是趕快轉大人吧。」
「我試試。」夷浪皺眉,感覺臉頰有些燒燙,不確定是白蘭地的酒力作怪還是自己真的不好意思了。
「我得出個門。」區圖空放下酒瓶,「要一起來嗎?」
「現在很晚了,我覺得你需要睡眠。」
「解決完這事我就要大睡特睡。你如果累,就先睡吧,我會設下結界,你可以安心。」
「我跟你出去。」夷浪低頭尋找球鞋,「我的精神很好。」
「不必替我擔心。超級想睡覺並不會影響我拳打腳踢的力度。」
「不是擔心,楚鶴說你是個幹架王,我想親眼瞧瞧。」
「你在期待什麼啦?」
「沒有啊。哎,楚鶴,我們要出去,你看家!」夷浪對著浴室大喊,浴室裡頭傳出歌聲回應。
「那小子在唱歌?」區圖空一臉震驚。
「有什麼問題嗎?」
「我以為只有女生會在洗澡時唱歌。」
「楚鶴會,而且經常破音。」夷浪偷笑,「我們要去哪裡?」
「就在飯店附近。」區圖空揉揉眼睛,「如果順利,我們可以在……」他瞄一下錶,「呃,三點以前回來睡覺。」
「如果不順利?」
「那我就得大殺特殺啦。你真的要跟來?」區圖空瞇著眼睛打量夷浪。
「走。」男孩舉起手中的房卡,有些迫不急待。